【曦澄】凤求凰（十）
（十九）
不出所料，魏婴在射艺大会上拔得头筹，江家弟子皆欣喜若狂，一齐将他抬了起来。
与之前不同的是，蓝湛拿了个第二，金子轩第三，第四是个小门派的少宗主，至于蓝涣，大概因为只顾着跟他聊天，连前四甲都不曾进。
江枫眠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家闹作了一团的弟子们，金光善亦是满脸得色，蓝启仁依旧捻着胡须，淡定地喝了一口茶，似乎既不意外于蓝湛提前退赛，亦不意外于蓝涣名落孙山。
温晁因在林中被魏婴和蓝湛损了颜面，早已提前退席，温若寒却稳坐高台之上，脸色晦暗不明。
半晌，威严的声音响起，刚刚还吵闹欢呼的世家弟子们立刻噤若寒蝉。
“四大家族果然是人才辈出，既如此，本座今晚设宴，为诸位英年才俊庆贺一二。”
宴会位于不夜天城的正殿，二十级台阶之上，是温若寒的宝座，据说乃温家第三代家主以扶桑神树为材料制成，并镶嵌了三颗罕见的南海鲛珠，百年来灵力环绕，修士坐了，可修为大增，便是普通人坐了，也可延年益寿。
大殿内，十几个舞女穿了艳如红日的轻纱舞裙，各个身姿曼妙，面容绝美，乐师们坐于屏风之后，奏得丝竹之声恍若天籁，美酒佳肴，仙乐佳人，不少小门派的弟子们不由得沉浸其中，东倒西歪地醉作了一团。
江澄却滴酒未沾，警惕地望着高位上被三四个美姬围着的温晁。
上一世的射艺大会之后，仙门百家便各自离去，并未被温氏宴请，再有，既是宴请，为何温若寒不在，只留了温晁这个草包废物在此，实在是有些奇怪。
他心下惶惶，不由得再次看向温晁，谁知温晁似是预料到一般，醉意朦胧的眼中忽然清明了一刻，手中的酒杯朝着江澄的方向一举，转瞬便喂给了怀中的女子。
“众目睽睽，不成体统！”
江澄闻言转头，只见他身边的聂明玦重重地哼了一声，与他同排列席之人，江枫眠与蓝启仁早已借故离开，唯有金光善对这种觥筹交错的糜烂场合十分适应，还不时与那些个貌美舞女们眉目传情。
今日射艺大会的前几甲中，姑苏蓝氏有蓝忘机，云梦江氏有魏无羡，兰陵金氏有金子轩，四大家族之中唯有清河聂氏，虽有进前十甲者，到底没有前面三人那般天资卓绝，更何况这些年来，仙门百家提起聂家，说得更多的则是聂明玦那个出了名不成器的弟弟聂怀桑。
聂明玦为人刚正，此时却不得不屈从于温氏淫威之下，心情更是烦闷，再次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，仰头就要饮尽，不料被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抓住了腕子。
“聂宗主。”
江澄对上他困惑的目光，从容一笑。
“江某听闻聂宗主少年时也曾在射艺大会中拔得头筹，故而胜负一事，时有交替，不必太过在意。”
上辈子的射日之征中，论功劳，若是聂明玦称第二，无人敢称第一，更别提他一举斩下温旭的头颅，大振军心，他为人虽心直口快，对正邪黑白过于偏执，却仍当得一代英雄豪杰之名的。
聂明玦正为聂家久无人才而烦忧，忽得江澄劝慰，自是欣喜，却也不明江澄的用意，于是剑眉一凝，问道：
“聂某与云梦江氏素来交情不深，与江小公子亦只有寥寥数面，江小公子今日如此殷勤，倒是奇怪。”
江澄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，他此番主动示好，一来是真心佩服聂明玦的为人，二来，也是知未来江聂两家必为盟友，未雨绸缪罢了。
到底是他唐突了。
正当两人气氛有些凝固，蓝涣走了过来，他一手拿过江澄的杯子，对聂明玦举杯。
“大哥此言差矣，涣与大哥情同手足，而晚吟与涣自幼定下婚约，按照辈分，自然也是要喊您一声大哥的。”
聂明玦恍然大悟，朗声笑道：
“我竟是忘了这一茬，方才江小公子一片好意，是聂某不通人情，实在抱歉，聂某一介粗人，让江小公子见笑了，这就自罚三杯。”
眼见聂明玦干脆利落地灌了自己满满三杯，江澄心中那份抑郁之情也消散殆尽，他本就喜欢聂明玦的刚直豪爽，此刻也不想显得自己斤斤计较小家子气，于是也给自己到了一杯，一饮而尽。
“聂宗主客气了，也是江某唐突。”
话既然说开了，三人俱是开怀，聂明玦看着面前相视一笑的两人，越看越觉得这江小公子年纪虽小，却不失稳重，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，矜贵非常，长得也十分好，很是配得上自己这个举世无双的二弟，于是笑道：
“弟妹既然迟早是二弟的人，便不必叫什么聂宗主了，随着二弟叫我一声大哥便是。”
他素来直爽，想什么就说什么，哪里懂得恋爱中的少年人这些弯弯绕绕不可说的心思，只是见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忽然红了脸，讷讷地不再言语，很是疑惑。
“这……可是聂某又说错什么了？”
（二十）
江澄对上聂明玦一脸的坦坦荡荡光明磊落，虽心中仍是羞赧，却不愿失了这好不容易和清河聂氏套来的近乎，于是也顾不得自己被蓝涣占了便宜，磕磕巴巴地叫了声：
“大……大哥。”
他声音不大，足够让身旁两人听见，蓝涣望向他的目光立时灼热了起来，聂明玦则直接大笑着连喊了三个“好”字。
“晚吟……”
“江公子。”
一个带着浓重醉意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和乐的氛围。
江澄抬眼，心里咯噔一声。
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。
温晁似乎并没有看出江澄蓦然变差了的脸色，他一把推开了身边两个想要搀扶他的美貌侍女，摇摇晃晃地站在了江澄的对面。
江澄被他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到，厌恶至极，却也不愿失了礼数。
他拱手行礼。
“温二公子。”
温晁眯着眼，上上下下打量着江澄，眼中的轻佻与狎昵呼之欲出。
他想起自己那日再去找温情时，温情斩钉截铁地说自己手下不曾有此人，若他不信，可随意搜查，结果他翻遍了这个不夜天城，也没有将人找出来。
温晁自小在不夜天城长大，见过的绝色不知凡几，自有比江澄姿容出色者，只是他被娇惯着，所要之物手到擒来，而几个月来的遍寻不得，让他第一次知道了求而不得的心情，对这一面之缘的小美人愈发辗转反侧，思之如狂。
方才的惊鸿一瞥，他才知自己惦念了许久的人，竟是云梦江氏的少宗主。
“江小公子好生眼熟啊。”
江澄行礼的动作僵了一僵，复而将双手放在身侧，微不可查地后退了一些，抬起头坦然笑道：
“江家有幸与温家共同出席清谈盛会数次，温二公子自然是见过我的。”
不夜天城名不虚传，整个大殿点了无数的灯光烛火，顶上还悬挂了数百颗夜明珠，将其照耀得犹如白昼，江澄抬头时，长长的睫毛在他的下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，一眨，便会露出两颗黑曜石般的瞳仁，鼻尖小巧精致，皮肤白皙光滑，像是用羊脂白玉精雕细琢的一般，裹在了紫色的江氏校服中，他看似恭敬，却遮不住与生俱来的孤高冷傲，明明身量较小，全身却散发出不可侵犯的凛然气场来，让人越发想剥开他的外壳，触摸里面的柔软。
蓝涣侧了侧身子，稍稍挡住温晁看着江澄时愈发露骨下流的目光，开口时谦谦有礼，而江澄与聂明玦俱听出了其中的不悦。
“温二公子可是有事？”
温晁对蓝涣所为极是不满，把酒杯往侍女手中的托盘上一掷，呵斥道：
“蓝涣，你这是做什么，这里是不夜天城，你想挑衅本公子？”
蓝涣不卑不亢地应对着。
“涣绝无此意，只是晚吟年纪尚小，不胜酒力，若温二公子无事，涣带他先行离开。”
温晁玩味地越过蓝涣的肩膀，见江澄垂着眼，收敛刚刚的高傲气质，站在蓝涣身后，很是乖巧的模样，心下一痒，竟顾不得大庭广众，伸手把蓝涣推到了一边，然后亲亲密密地拉住了江澄的手。
一触到地坤温热细软的皮肤，他更是心旌摇曳，再舍不得松开。
“江小公子还不曾喝过本公子敬的酒，怎么能离开呢？”
蓝涣猝不及防让温晁推开，眸色一深，怒气更胜，他一手把住了江澄的腕子，再开口时，语气与蓝忘机一般无二。
他一字一字，掷地有声道：
“请温二公子自重。”
江澄被温晁这么一拉，好像是手心中忽然跳上来一只癞蛤蟆，触感黏腻，恶心得他几欲呕吐，腕子随着蓝涣一齐使力，想要将他的手甩开。
聂明玦也是不爽，他一向不喜这个一无是处的温晁，更何况江澄是他认定的弟妹，怎可让温家人占了便宜。
“温二公子，此处虽是不夜天城，聂某在此，也绝不容你乱来。”
话音刚落，便听到霸下出鞘的声音。
温晁素来嚣张跋扈，岂可受聂明玦与蓝涣的威胁，不光不曾松手，反而得寸进尺地捏着揉了几下。
蓝涣修炼了多年的忍耐力一招破功，手中聚了灵力便准备向温晁打去。
不想温晁忽然靠近了江澄，低声道：
“几月前，有贼人入我不夜天城，打伤我温氏弟子，此事父亲尚不知晓，江小公子，是要我将这事讲与家父听吗？”
说罢，他松了手，也不计较蓝涣使了一半的招数，从侍女手中拿过一杯斟满了酒的酒杯，递到江澄面前。
“本公子这酒，江小公子喝是不喝？”
他音量极大，一时间，整个大殿的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。
江澄倒是不怕他揭穿自己，左右死不承认就是了，只是此刻众目睽睽，若他公然给温晁难堪，必然连累父亲与云梦江氏，再有，那日蓝涣突然出现救他脱险，时机太过巧妙，温晁是个蠢货想不到这一层，可他若真的告诉了温若寒，温若寒必会怀疑蓝涣在温家做了什么手脚。
权衡一番后，他接过酒杯，勾起一个客气疏离的笑容：
“主人敬酒，江某自不敢辞。”
说罢，一饮而尽。
谁知温晁并不满意，倒了一杯又一杯，直到第五杯时，被蓝涣截了下来。
“温二公子，这一杯，就让涣代劳吧。”
意料之外的，温晁并未反对，目光在江澄嫣红的双颊上流连了一会儿，然后招了招手，一大群附庸于温氏的纨绔公子们便围了上来，你一杯我一杯地给蓝涣和聂明玦敬酒。
江澄退后几步逃离这喧闹的人群，酒劲儿上来，大脑乱做了一片浆糊，看向四周时也是无数的重影，他内心感到一丝不对，可是却无法思考，只当做这具少年的身子不胜酒力，晕晕乎乎地向外面走去，想要吹吹凉风清醒一下。
有人扶住了他。
“师妹，你怎么喝了这么多？！我送你回江叔叔那里。”
魏婴的声音在他耳边忽远忽近，可仍旧能听出其中那一份急切。
江澄一阵安心。
“我没事，你去看看聂明玦和蓝涣，他们刚才为了我惹了温晁，我怕温晁对他们不利。”
“好，我去看看他们，你在这里站着不要动，我去去就来。”
江澄点点头，乖巧地站在了原地，他看不大清周围的景色，只模糊瞧见几颗树和假山的影子，正想寻块石头坐会儿，忽然听见了温晁狎昵轻佻的声音。
“江小公子？江澄？小美人儿？”
他心下一慌，寻着亮光想要跑回去找蓝涣和魏婴，却一头撞进了一个人怀中，眼前一黑，彻底晕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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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几天不写，有点手生是怎么回事
*魏哥：澄澄你站在这里不要动，我去给你把温狗的头带过来……
*下一章情敌出场hhh，大家期待不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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