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曦澄】凤求凰(四)
(七)
温家势力如日中天,整个岐山都飘满了炎阳烈日旗,周边散落了数个繁华如姑苏城的小镇,而不夜天城则屹立在最高处,远远望去,倒是比人间皇宫更要金碧辉煌。
江澄坐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,筷子不耐烦地搅拌着一碗岐山臊子面,那面配料丰富,面条筋道,汤汁红亮,闻着便十分的酸辣可口,他却全无胃口,将碗一推,趴在了桌上。
“本以为不过是普通药材,谁知找遍了所有药铺,竟无一家售卖,这群温狗……”
他话说了一半,几个身着炎阳烈日袍的人正巧经过,吆喝着让老板娘找一个雅间,普通百姓似乎甚是惧怕温家修士,一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小店瞬间禁了声,只剩下店小二唯唯诺诺的讨好。
蓝涣低头,极快地皱了一下眉,便又恢复了满脸笑意,不想这微小的动作,如数落进了江澄眼中。
他低下头,吃了几口面,忽然觉得味道不错。
待那群温家人吵闹着进了雅间,蓝涣放低了声音,对江澄道:
“凝香草虽珍贵,却不至于如此有价无市,涣询问了一家药铺的老板,他说是温家近来急需,早已高价收购了岐山境内所有的凝香草。”
江澄低笑一声,似是有些无奈:
“既是百家禁药,想来,也就他温家敢这般大张旗鼓地收购。”
蓝涣与他对视一眼,两人皆露出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容。
温家淫威之下,莫说如此小事,便是温若寒强行覆灭了几个百年仙门世家,亦无一人敢言。
“晚吟。”
“嗯?”
蓝涣握住了江澄放在桌上的左手,手背上骤然传来了一片温热,江澄一抖,有一两滴红油溅到了陈旧的桌面上。
“不知晚吟可否告知,究竟受了何伤,非要这等凶险的草药?”
“这……”
江澄欲言又止,正犹豫着要不要实情告诉蓝涣知晓,便听到对方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“无妨,你既不愿说,也不必勉强,事已至此,我们可以给温宗主递上拜帖,讲明来意,看在你我皆是一门少主的份上,或许,他可以割爱……”
“万万不可!”
江澄激烈地打断了蓝涣的话,顾忌着周围的人,声音并未太大。
蓝涣倒是没想到江澄会如此反对,不由得好奇问道:
“这是为何?”
江澄也不知为何,即便按照前世来讲,此刻的温家和四大家族,尚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方,甚至在明面上依旧可以礼尚外来,粉饰太平,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,自己要找凝香草这件事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
深吸一口气,江澄对蓝涣拱手:
“曦臣兄,许多事请恕我不便与你明说,你愿陪我来此,已是仁至义尽,江晚吟万分感激,接下来的事,曦臣兄不必再同我涉险了。”
“晚吟准备如何?”
江澄回握住他的手,在掌心里一字一字写道:
“夜闯不夜天城。”
在江澄百般劝阻甚至威胁之下,蓝涣勉强同意让他一人前去,并给了他一道符咒,一旦遇到危险,将符咒烧毁,自己便会立刻赶到他身边。
不夜天城的结界并不比云深不知处难破了多少,想来温若寒自诩天下无敌,仙门百家对他俯首帖耳,自然无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做出什么乱子来。
江澄孩童时期曾和父亲江枫眠一起到这里开过清谈会,后来射日之征更是摸清了这里的一草一木,他先是打昏了一个修为低下的温家弟子,与之换了衣服,然后凭着记忆,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处偏殿,匾额上清楚写着储药阁三个大字。
门外时不时会有温家修士三三两两的走过,远处的亭台楼阁影影绰绰,和人影一起倒映在窗户上,靡靡之声隐隐传来,似乎连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。
江澄不敢浪费时间,接着外面的透进的月光和灯光,细细地翻找着架子上的药材。
忽然,有一队修士在门前停了下来。
“这里看守的人呢?”
声音严肃,听起来是一个地位颇高的人,江澄隐藏在最后面的架子里,屏息凝视着窗外人的一举一动。
“回总管,属下刚刚内急,这才回来。”
回话的弟子被打了一个重重的巴掌。
“你可知有刺客闯入并打晕了一个弟子,竟敢如此玩忽职守!”
“属下知罪!属下知罪!”
“来人,给我把门打开!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。”
随着吱呀一声,江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,三毒出鞘,被他紧紧地握在了手心。
正当这群人准备进来查看时,一个女声阻止了他们。
“你们这是做什么?”
(八)
江澄思忖着这声音听来竟然有几分熟悉,于是稍稍探出了头,只见一个女子站在最前面,她身量颇高,相貌不凡,艳丽逼人,只是肤色略黑,满脸的威严之色,那群温家弟子们正恭敬地低着头冲她行礼。
“见过温情小姐。”
江澄握了握拳,抑制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。
竟然……竟然是她。
前世,温情温宁姐弟曾救他和魏婴一命,而当时的他父母惨死,全族灭门,满心都是对温氏的仇恨,自然也没给他们什么好眼色,接着魏婴为温家姐弟叛出云梦江氏,在夷陵护得他们几年太平,可这姑娘终究还是没有逃得了灰飞烟灭的命运。
也是一个苦命人。
江澄思绪百转间,温情已经三言两语打发了那群人,然后自己走了进来,并关上了门。
“出来吧,还要我请你?”
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角声,片刻后,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从最后的架子处走了出来。
温情看了眼他身上的炎阳烈日袍,轻笑一声:
“你胆子不小,敢来本小姐的地盘偷药。”
江澄低着头,杏眸一转,躬身对温情行了一礼。
“是……是我一个兄弟病了,又不敢告诉总管,这才……请温情小姐恕罪。”
他故意将话说得断断续续,语气中满是慌张,温情的目光打量了他半晌,最终慢悠悠道:
“罢了,我不怪罪你,走吧。”
江澄的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,一边暗喜着这么多年,自己总算学会了一些圆滑变通,一边弓着身就要离开,不想才踏出一步,就听到温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“阁下既然不愿意说实话,出了这个门,自有比我凶残千倍百倍之人等着你,你好自为之。”
他停下脚步。
“……姑娘早看出来了?”
温情哼了一声,慢慢走到了他面前,两人身高相差无几,江澄抬头,正好望进温情一双秋水明眸里。
“我自小在这里长大,不夜天城的人不说各个熟识,总也能眼熟一二,你的外貌足以令人过目不往,我却从未见过。”
“……姑娘谬赞。”
“那个弟子是你打晕的?”
江澄心中咯噔一声,又很快平静下来,他稍稍放松了些,杏眸微弯,眼角甚至带了一点笑意。
“温姑娘既然知道,为何要放我一马?”
温情撇过头,不自然道:
“我只是不愿与那群人同流合污,平白害了一条人命。”
江澄闻言,再拘一礼:
“如此,谢过姑娘了。”
温情挑眉,再次打量着眼前的少年,只见他明知自己有性命之忧,却依旧这般不慌不忙,从容淡定,温文有礼,于是好奇多问了一句:
“你冒此大险来不夜天城,究竟要偷什么奇珍异宝?”
江澄看着温情,细眉舒展,思虑片刻,回答道:
“温姑娘可否告知,凝香草在何处?”
温情大为惊诧,片刻后摇摇头:
“我也不知,这本不是什么珍贵草药,宗主前些日子忽然大肆收购,可并未放在这储药阁。”
从药铺中的凝香草被买光开始,江澄心下就隐隐感到有些不对,听温情这么说,这预感更是强烈,只觉着自己似乎从来到岐山就走进了一个圈套中,却不明白对手有什么目的。
温情见少年神色忽然变得紧张,细眉拧着,这模样倒让他稚嫩的脸上有了些高位者的气势,她不知怎的就补了一句:
“你若是急需,岐山不远处的神农山上,可以采到少许凝香草。”
两人出了门,江澄拱手朝温情道谢后,便准备离开,不料一群炎阳烈日袍的人忽然走了过来,簇拥着最中间的一个人。
那人喝得醉醺醺的,满身酒气,显然神志已经不大清楚,怀里还搂了个衣衫不整的妖冶美女,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到江澄那一刻亮了起来。
“温情,你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个小美人啊?”
是温晁。
听着这个声音,江澄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着,血液里沉寂了许多年的仇恨再次疯狂地流动起来,手中三毒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暴涨的怒气,发出了细微的翁鸣声。
江澄低着头闭了闭眼,他本以为再活一世,对蓝忘机魏无羡尚可淡然处之,已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心神。
他高估了自己的修为心境,面对近在眼前的仇人,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,就是用三毒狠狠插入这温狗的胸膛,用他的血祭奠莲花坞上下百条人命。
温晁倒是恍然不觉,一只色手已经快要碰到江澄的下巴,温情挺身挡在了前面。
“温二公子,我正要派他去办事。”
“办事?办什么事?”
温晁推开怀里的美人,不满地看着温情,脸上神色嚣张至极。
“温情,这里是不夜仙都,天大地大,也没有本公子的事大,听明白了吗?!”
温情眸色一沉,她自知反抗不了,也不忍把江澄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交到温晁这个衣冠禽兽手里,正是左右为难间,有一个下人走到了温晁面前。
“二公子,有客人来访。”
温晁不耐地挥手,一双眼几乎长在了江澄身上。
“让他等着,没看见本公子有要事吗?”
“公子,是……是姑苏蓝氏少宗主来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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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我感觉我已经掌控不住剧情的走向了我的妈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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